金門213慘案－國軍霸凌事件衍生的悲劇

轉載 source：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金門213慘案－國軍霸凌事件衍生的悲劇

（photo source: Google Map，A點為后盤村）

80年代初，中共已停止對金門大小島嶼實施「單打雙不打」砲擊，兩岸情勢稍緩，但國軍戰備仍未懈怠，在150餘平方公里的小島上，依舊部署了4個重裝師及1個輕裝師，分別配置於金東、金西、金中、南雄及烈嶼(小金門)等地，加上海、空軍、特戰等配屬部隊，總兵力將近10萬人。由於當時仍屬戰地政務時期，對外交通、聯絡均受軍方嚴格管控，義務役軍士官兵亦尚未開放返台休假，抽中「金馬獎」，只能在外島數饅頭等退伍或期待部隊早日換防，且部分幹部仍默許已明令廢除的「打罵教育」、「學長制」等管教方式，新進人員如非抗壓性夠強或得到幹部妥切輔導、照顧，在遭遇困難求助無門，委屈無人傾訴之狀況下，即易肇生事端衍生悲劇。

1982年2月13日，金門天候同往常般濕冷，早上7時許，金中師(146師)后盤連正在中山室用餐，二兵吳山炎持3把美製M16自動步槍，氣沖沖的來到中山室，以含糊的北京話呼喊著，要找輔導長申訴，碰巧連長、輔導長已出發前往師部開會，值星官陳排長上前安撫，但未能奏效，慌亂中，突然觸動板機，頓時槍聲大作，陳排長首當其衝，腰部幾乎被打成兩截，在漫無目標的射擊中，子彈在RC結構的中山室四處流竄，吳山炎打掉57發子彈後，走出中山室舉槍自裁，子彈由下巴往左臉貫穿，惟未致死。連長在路途中聽聞槍聲，連忙奔回，只見中山室，一片血肉模糊，哀嚎聲四起，被打成蜂窩狀的餐桶，溢出的豆漿混合著血水佈滿了整個地板，並不時傳來陣陣濃厚的血腥味。上級接獲報告後，各項支援陸續到達，經搶救，計7名當場死亡，2名送花崗石醫院後不治，另8名重傷者和吳山炎緊急空運後送三總急救。

吳山炎，台東縣金峰鄉排灣族原住民，為家中長子，有兩個妹妹，8歲時父親不告而別，全賴母親採收香菇和竹筍維生，國小2年級輟學在家照顧妹妹，稍長，隨同母親工作分擔家計，由於年幼失學，幾近文盲，一句完整的北京話都講不好。15歲時，隨同外國傳教士學會羅馬拼音，雖然生活窮困，但並未如當時山地部落盛行的歪風將妹妹賣給人口販子謀利，也未沾染抽煙、酗酒等惡習。

吳山炎分發到后盤連還不到1個月，在連上被幹部同僚以鄙視的─「山地人」稱呼，並常遭到老兵毆打凌辱，案發前3天連續被老兵脫哨，每晚從深夜12點站到天亮，但幹部卻都未察覺處置，滿腹怨氣無從宣洩，致釀成大禍。吳山炎自裁未成，反而把自己打成重殘，致神智不清，語言功能完全喪失，根本無法接受偵訊，但在列為呈堂供證的自白書及偵訊筆錄中，卻記載著，吳山炎坦承有吸膠惡習，對政府不滿，長期收聽匪播，曾多次收受不明人士金錢，伺機於軍中製造暴亂等情事。並佐以強力膠空罐、連絡不明人士密碼暗語多頁(羅馬拼音)與短波收音機等證物。4月初，吳山炎由台灣押返金門接受審判，軍方以「破獲匪諜滲透國軍連隊案」起訴，下旬，判處死刑定讞，5月1日在金東碧山靶場執行槍決。

被判處死刑，吳山炎應無怨尤，但事件之肇因─「老兵欺侮新兵」，卻未詳查究責，還被莫明誣以匪諜罪嫌，吳山炎如地下有知，死也不會暝目。軍中霸凌事件，源於幹部怠忽職責，內部管理失控，縱容資深士官兵擅權惡整，美其名「老兵帶新兵」、「師父教徒弟」，實為幹部本職學能不足，推諉卸責之做法，放任結黨營私者於連隊中橫行，風氣自然敗壞。

今日校園霸凌事件頻傳，追根究底，同軍中如出一徹，一校之長，只醉心於攸關升遷之評比績效，而真正之教育本務卻束之高閣，不出事是幸運，如肇生事端則是「意內之事」而非意外。霸凌事件也非得擁有「懲戒權」，施以體罰才得以根絕，國軍廢除打罵教育多年，對逞兇鬥狠的「回役兵」、「考管份子」，只要主官重視、用心，多一份包容與關懷，大都能消瀰暴戾之氣於無形，而予以感化導正，關鍵在於主官要不要投注心力於這件與評比績效優劣毫無相關的良心工作上。

（作者為台灣大地文教基金會執行長 光唐，撰於2010/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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